苏怀谨听罢那灾民的话,微微点头:“情况和我猜的差不多。”
赵文彦见状,不耐地催促道:“你问这么多,那你的解决办法呢?”
苏怀谨依旧不慌不忙:“莫急,我这便说。”
一旁的魏明鸢,这时也忍不住用一丝期待的目光望向苏怀谨,若真有什么好办法,魏家名声不但无损,反而能落得个好名声。
现场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苏怀谨身上,气氛一时凝滞。
只见苏怀谨缓缓开口:“其实解决办法很简单,那就是……”他顿了顿,声音拔高:“由隔壁县的官府出面,直接抬高民间的粮价!”
话音一落,全场一片寂静。
最先回过神来的还是赵文彦,他先是一愣,随后忍不住大笑出声:“哈哈哈,我还以为你要亲自去找那些粮商大户,求他们降价放粮,结果你说的,居然是让官府哄抬粮价?这算什么狗屎办法?”
其余人也纷纷反应过来,指着苏怀谨哄堂大笑,纷纷讥讽:“亏你还敢说是办法,这不是胡闹吗?”
“还官府抬价,怕不是脑子坏了吧?”
人群后方,魏明鸢闻言也不禁一愣,随即唇角浮起一抹冷笑,心中自嘲道:是了,自己怎么会对一个农家出身的赘婿抱有期待……
那边一直沉默观望的浓密胡须中年人,此刻也是一脸莫名地盯着苏怀谨。
其实这两个年轻人当众争执时,他便留了意,特意停下脚步想听听这个最近在清河县闹得沸沸扬扬的魏家赘婿,是否真有高见。
不曾想,苏怀谨竟然说出这样的话:让官府主动哄抬粮价?
这简直是嫌粮价不够高、百姓还不够苦吗?
这要是真让县令去做,怕是脑袋都不够砍的!
他摇了摇头,心里暗自嗤笑:现在的年轻人啊,就是喜欢哗众取宠。
此时,人群中已是一片讥讽与哄笑,但苏怀谨却神色不变,毫无慌乱之色。
他扫了一眼四周,嘴角带出一抹嘲弄的笑意,声音不疾不徐地说道:“你们不理解的,未必就是错的。”
“平日让你们多读点书,你们又懒得动笔。”
“如今丢了脸,还怪起别人来?”
众人没想到,苏怀谨这会儿居然还敢嘴硬,反倒把话头转过来嘲讽他们
一时间,议论声、讥笑声比方才更大,整个粥棚前乱作一团。
魏明鸢听到这些话,心里更是失望至极,自己当初怎么就贪图他好掌控,把他招进门?哪曾想,这人不但没什么本事,还这么不知天高地厚!
她深吸了口气,准备出声喝止这场闹剧,与其眼睁睁看着魏家姑爷当众出丑、抑或将来为了圆场赔上魏家钱粮,不如现在就及时喝止这场闹剧,哪怕得罪点人,总比事后被人笑话来得体面。
而此时,赵文彦正想趁热打铁,把苏怀谨直接摁死,让他丢尽脸面,顺便也出出被诗会魏家羞辱的恶气。
苏怀谨突然俯身,从地上捡起一根长树枝,在地上划了一个大圆圈。
“看好了。”
苏怀谨低声吩咐,随后提高嗓音:“我只给你们解释一遍。”
只见他在地上划出一个大圆,:“这个大圆,代表隔壁县城手里囤着粮食的富户。”
接着,他又在右边画了两个小一些的圆:“这,是官府的粮仓,和那些偷摸着高价卖粮的小户。”
说完,他用树枝在大圆和两个小圆之间划出一条横线:“这条线,就是官府的手。”
他收手站起,扫视四周仍一头雾水的人群,问道:
“若连官府都出面哄抬粮价,你们觉得会怎么样?”
听见这话魏明鸢停住了要制止的心思,眸子看着他若有所思。
人群里终于有人皱眉思索,试探着答道:“若官府也抬价,那粮价必然一路攀升。”
“越来越高之后呢?”苏怀谨追问。
那读书人想了想,道:“高到一定程度,就会有更多小户愿意卖出手里的余粮。”
“不错。”苏怀谨点头。
那读书人被这一句夸奖鼓舞,脸上竟露出几分喜色。
苏怀谨继续在两个小圆中又添了一个圆,又在大圆中央也添了一个小圆:“这些,都是被高价吸引出来的小户余粮。”
他缓缓抬头:“等到粮价被抬到差不多,你们说外头的人听到消息,会不会也蠢蠢欲动?”
说到这里,他目光直直落在赵文彦脸上:“若是涨到二百文一斗,不知赵公子你家,会不会悄悄把粮运到隔壁县去卖?”
四周一片寂静,众人齐刷刷看向赵文彦。
这一次,眼神里已经带了几分不善。
在玄暄朝,商人虽能捐个闲职去科举,可骨子里仍被视作末流,再想到隔壁县哄抬物价的粮商,书生们的怒意更甚。
赵文彦咬牙,强撑着挺直胸膛,冷声道:“一派胡言!我家绝不会做这种败坏道德的勾当!”
苏怀谨不动声色,微微颔首:“说得好。”
话锋一转,他又在横线中间画出一个更大的圆:“这是外来大户手里的粮。若粮价不断攀升,这些外来的粮食也会涌入隔壁县。”
随着圆圈不断增多,右边的面积已经远远大过左边的大圆。
赵文彦脸色青白,想要反驳,却见众人都屏息凝神看着苏怀谨,只得硬生生咽回去。
苏怀谨眼神微亮,再度提高声音:“若此时我在这条线中间,放上一把秤,你们以为会如何?”
说着,他在横线上画了个三角形,像一杆天平。
“右边会压过左边!”有人脱口而出。
“对。”苏怀谨厉声喝道,“右边比左边重,那左边的粮食就会源源不断流向右边!到时候,隔壁县手里的粮你们猜有多少?”
官府的、商贾的、农户的,再加上外地涌入的粮食。
想到这里,场中已有人瞪大双眼,脸色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