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上,我像丢了魂一样,脚步虚浮地挪动着,视线却不由自主地再次飘向淑妤办公室的方向。
就在走到她办公室窗户旁时,我猛地顿住了脚步。
淑妤在里面,她站在办公室中央,微微侧身,似乎在与什么人交谈。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身上,勾勒出纤凹凸有致的轮廓。
她今天穿着一件黑色羊绒衫,下身是同色系的及膝毛呢半身裙,栗色的大波浪松松挽起,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
即使隔着一段距离,那沉静温婉的气质依然清晰可辨。
然而,站在她对面的两个人,却像两根毒刺,狠狠扎进我的视线!
其中一个,身材娇小,穿着一套紧身的白领套装,裙摆很短,短得几乎要遮不住底裤。
最扎眼的是那张脸,下巴尖得能戳死人,高耸得极不自然的鼻梁,饱满得仿佛塞了气球的苹果肌,还有那涂着浓艳口红的厚唇。
一张标准的锥子整容脸!
她正抱着手臂,嘴角挂着一丝刻意的笑容。
另一个,则普通得多,身材微胖,穿着常见的通勤套装,站在“锥子脸”旁边,更像是陪衬。
就是她们!
厕所里那两个用最恶毒的语言咀嚼着淑妤不幸的女人!
那个锥子脸的女人此刻正用刻意柔和的语调说着什么,脸上透着虚假的关切。
另一个圆润声音的女人则附和着点头。
淑妤微微低着头,似乎在听她们说话,偶尔轻轻颔首,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浑然不觉的平静。
她不知道! 她不知道昨晚那个叫许志辉的畜生对她做了什么! 她不知道眼前这个笑容虚假的锥子脸,就是许志辉的帮凶!
看着淑妤那全然信任、毫无防备的侧影,一股强烈的呕吐感涌上了我的喉咙。
不能过去!
我此刻的情绪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任何一丝火星都可能失控。
我怕自己会忍不住冲上去,当着淑妤的面,撕开这两个女人伪善的面具!
那只会让淑妤陷入更深的痛苦和难堪!
猛地转过身,我几乎是逃离般地冲下了楼,脚步仓促得如同身后有恶鬼追赶。必须离开这里!立刻!
回家的路上,我像个提线木偶,凭着本能走进常去的菜市场。
视线扫过琳琅满目的菜品,最终停在了淑妤喜欢的芦笋和新鲜的鲈鱼上。
买下它们,仿佛成了此刻唯一能为她做的一点事情!
回到那个熟悉又冷清的家,我把自己关进厨房。水龙头开到最大,哗哗的水声暂时隔绝了纷乱的思绪。
择菜,洗鱼,切姜丝,动作机械而专注。
油锅滋啦的爆响,蒸汽氤氲的升腾……厨房成了一个暂时的避难所。
每一道工序都倾注着一种近乎赎罪般的虔诚。
精心烹饪的晚餐——清蒸鲈鱼、白灼芦笋、蒜蓉西兰花、一小碟泡菜被一一摆上餐桌。
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响起。
我端着最后一碗汤从厨房出来,正好看见淑妤和儿子顾伟东一同走进家门。
淑妤脸上带着一丝工作后的疲惫,但眼神还算清亮。
儿子则一脸轻松,甚至罕见地带着点笑意,顺手将公文包放在玄关柜上。
“爸,我们回来了。”淑妤的声音温温柔柔的。
“嗯,回来了就好,洗洗手准备吃饭吧。”我尽量让声音显得平静,目光飞快地掠过淑妤的脸庞,试图寻找任何一丝异样。
还好,除了疲惫,似乎并无不妥。
看来那两个女人在她面前伪装得极好。
晚饭的气氛,竟出乎意料地平和,甚至带着点久违的轻松。
“爸,你这鱼蒸得真嫩!火候绝了!”儿子夹了一大块鱼肉,赞不绝口,还主动起身去酒柜拿了一瓶白酒,“爸,咱爷俩喝点?”
我看着他难得的好兴致,又看看安静吃饭、眉宇间也舒展了些的淑妤,心头的阴霾也稍稍散开了一些。
也许……也许事情并没有那么糟!
也许昨晚真的只是虚惊一场?
也许那两个女人的话只是添油加醋的污蔑?
“好,喝点。”我点了点头,也给自己倒上了一小杯。
辛辣的液体滑入喉咙,带来一丝灼热的暖意。
儿子似乎心情真的不错,话也多了些,聊了些工作上的趣事。
几杯白酒下肚,他的脸颊迅速泛红,眼神也开始迷离,说话也有些大舌头了。
“淑妤……我老婆……最……最好……”他含糊地嘟囔着,伸手想去搂淑妤的肩膀,身体却晃了晃。
“伟东,你喝多了。”淑妤微微蹙眉,扶住他,“爸,我先扶他回房休息。”
“去吧去吧。”我摆摆手。
看着淑妤吃力地搀扶着脚步踉跄的儿子走进卧室,房门轻轻关上。餐桌上只剩下我一个人。方才那点虚假的温馨瞬间消散。
沉默地收拾掉碗筷。我坐在客厅沙发上,随手打开了电视。新闻主播字报道着国际形势,我的眼睛盯着屏幕,思绪却早已飘远。
这时,主卧室门被轻轻被推开,淑妤走了出来。
她换上了一身睡衣。
不是保守的棉质款,而是一件淡紫色的蕾丝睡裙。
轻薄的蕾丝材质在客厅柔和的灯光下,勾勒出她曼妙起伏的身材曲线,裙摆只及大腿中部,行走间,白皙修长的小腿若隐若现。
她手里拿着一个略显厚重的牛皮纸文件袋。
我的心跳,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
这身装扮,在此时此地,让我内心那隐秘的罪恶感瞬间膨胀。
我强迫自己移开视线,盯着电视屏幕,手指却无意识地抓紧了沙发扶手。
淑妤没有立刻过来。
她先是走到餐厅,倒了一杯温水。
然后,她端着水杯,一步一步向我走来,脚步很轻,却每一步都像踩在我的心弦上。
空气中弥漫着她身上沐浴后淡淡的馨香,混合著蕾丝织物那种若有似无的暧昧气息。
“爸,喝点水。”她把水杯轻轻放在我面前的茶几上,声音很轻,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和沉重。
“谢谢。”我端起水杯,指尖感受到杯壁的温热,啜饮了一口,试图润泽干涩的喉咙。
她在我侧面的单人沙发上坐了下来,没有看我,目光低垂,落在手中的文件袋上。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袋子的边缘。
客厅里只剩下电视新闻的背景音,气氛凝重得几乎要凝结。
过了一会儿,她终于抬起头,将那个文件袋递向我。
她的眼神复杂,有些难以启齿的羞耻,“爸……这个……您看看吧。”她的声音很低,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放下水杯,有些迟疑的接过文件袋,我深吸一口气,解开了缠绕的线绳,从里面抽出了一叠厚厚的纸张。
是医院的诊断报告和治疗总结单。一张,两张,三张,总共十几张。来自不同的医院,不同的时间。
这些白纸黑字,如同最残酷的判决书,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我的心上!
无精症!
性功能障碍!
治疗效果不明显!
所有的单子,所有的结论,都指向同一个令人绝望的事实——顾伟东,我的儿子,他无法生育!
他甚至……无法完成一个丈夫最基本的职责!
我的手指死死捏着那叠报告,血液似乎都冲向了头顶,嗡嗡作响。我猛地抬头看向淑妤。
她正看着我,眼眶通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没有掉下来。
那眼神里,充满了巨大的悲伤,以及对未来的茫然无措。
淡紫色的蕾丝睡裙,此刻非但没有丝毫旖旎,反而衬得她脸色更加苍白脆弱,像一朵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百合。
“淑妤……”我的声音干涩得厉害,“这……这是怎么回事?伟东他,他知道吗?”
淑妤用力吸了吸鼻子,声音哽咽:“他知道……但他……他接受不了,一直逃避,不肯面对。这些报告……都是我瞒着他,一家家医院跑,一次次检查得来的……爸,我……”她的泪水终于滚落下来,划过苍白的脸颊,“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低下头,肩膀微微耸动,压抑的啜泣声在安静的客厅里格外清晰。
“淑妤,别哭,别哭!”看着眼前这个无助哭泣的女人,我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发颤,身体下意识地前倾,手伸出去,想拍拍她的肩膀,却又在半途僵住,“天无绝人之路!现在医学这么发达!总有办法的!你别灰心!”
淑妤抬起泪眼婆娑的脸,看着我,眼中闪过一丝微弱的希冀,但更多的是绝望:“爸……什么办法?伟东他……他这个情况,根本不可能……”她说不下去了,只是痛苦地摇头。
看着她的绝望的模样,想到儿子那晚漠然看球的样子,想到许志辉那个畜生对她做下的事,想到那两个女教师的幸灾乐祸!
一股混杂着父爱、保护欲和不切实际冲动猛地冲上头顶!
“实在不行……还有我!”这句话,几乎是不假思索的从我嘴里脱口而出!
话音落下的瞬间,客厅里死一般寂静。
淑妤猛地抬起头,泪水还挂在睫毛上,一双因哭泣而更显水润的杏眼,难以置信地看向我!那眼神里充满了震惊!
随即,震惊迅速褪去,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翻涌上来。
她双手紧紧揪住了睡裙下摆的蕾丝边缘,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一层浓烈的红晕,如同染上了最好的胭脂,她慌乱地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不敢再与我对视。
小巧的鼻翼微微翕动,被泪水浸染得格外红润的嘴唇无意识地抿紧,又微微张开,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片刻后,她忽地站起身,声音细若蚊蚋,带着剧烈的颤抖:“爸……您……您别乱说……我……我回房了!”
淑妤跑回房间后,我颓然地瘫坐在沙发上,双手深深插进头发里。
我在做什么?我在把她推向另一个深渊吗?一个由我亲手挖掘的、更不堪的深渊!
保护欲?多么冠冕堂皇的借口! 那厕所里肮脏的叙述再次清晰无比地冲击着耳膜!还有许志辉那令人作呕的嘴脸!
淑妤现在面临的,不仅仅是家庭的危机,还有那个潜伏在暗处、随时可能引爆的炸弹!那个叫许志辉的畜生!
不能再等了! 那个隐患,必须立刻清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