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英儿悠悠醒来,难得能坐下来睡一觉,虽然环境恶劣但英儿也还是睡得香甜。
只不过一醒来,牲畜的恶臭重新钻入鼻孔,身上的伤痕也开始隐隐作痛。
英儿皱了皱眉,轻叹一声,人为什么要醒过来呢,既然终究要醒,为什么又要让梦乡变得如此温柔,引人流连呢。
“大清早的就唉声叹气,好运可全都叹走了。”一个熟悉的笑声响起。
英儿抬起头,发现李芒正站在马厩前,手里拿着包裹。
“哼,我都变成你的母马了,哪还有什么好运可言?”英儿嘟了嘟嘴,没好气道。
“昨晚我和银月还有白兄出去逛了逛,给你买了点好东西,你过来。”李芒招招手,解开包裹。
英儿将信将疑地站起身,走到畜栏前。
“你受伤了?”李芒抬起头,看着走到明处的少女,她身上的血痕也一并暴露无遗。
“是啊,被那些小伙计打的,他们下手好狠,英儿被他们打得好疼啊,英儿叫着主人的名字,可主人不在,他们打得更狠了,英儿真的好难过,英儿向主人忏悔,求求主人解开英儿的束缚,英儿定为奴为婢,伺候主人~”英儿眼睛一转,瞬间哭得梨花带雨,向李芒卖惨。
但出乎意料的是,李芒对此却没有任何反应,仿佛英儿所挨的打是理所应当一样。
“主人……”英儿委屈道。
“转过身去。”李芒下令道。
英儿转过身去,却感到身后的绳结被人解开,心中一阵窃喜。
小样,人心都是肉长的,你到底是心软了,等本姑娘逃回去,带着寨子里的人马,定要让你好看!
绑在身上十多天的绳索被解开,但是手臂却依旧僵硬不能活动,挂在肩膀上来回晃荡。但英儿却不在意,因为这象征着希望和自由。
“嘿嘿,我就知道主人是疼爱英儿的~”英儿笑道。
咔哒。
似乎什么东西套在了英儿的脖子上。英儿的笑容凝固在脸上。接着,她的双手又被别到背后,手腕被皮圈套住,然后铐在一起。
“主人?这是?”英儿还没反应过来。
“礼物啊,喜欢吗?”李芒将那件用皮带和活扣组成的拘束衣套在英儿身上,然后逐一调试活扣,使其牢牢固定在英儿身上。
“被绳子勒应该很难受吧,如果换成这种拘束衣会轻松不少。”
“不是,既然勒着很难受的话就直接解开就好了,为什么还要绑着英儿的手……”
“为什么?母马都是这样绑着双手的吧。”李芒的语气听起来仿佛是在说“你竟然不知道太阳是从东边升起来”一般。
“可是你昨天白天不是要放过我……”英儿的声音有一些颤抖。
“那时候只是形势所迫啦。当然,主要还是你没有抓住机会就是了,所以都是你的错。”李芒淡淡道,先将手铐与拘束衣连在一起,又将一根细链连在英儿的项圈和手铐上。
那细链不长,强迫英儿不得不挺胸抬头,若是想要弯腰就要么拉扯双臂,要么勒住脖子。
“你……”英儿眼中涌出泪花,“你为什么要这样说……”
“说起来这还是白兄建议我买的呢,下次见面你要谢谢他才是。”李芒又拿起黑色的笼头。
“谢你妈啊!”英儿尖叫道,后腿用力蹬去。
李芒也是被踹出了经验,一个闪身躲过去,抄起包裹中的马鞭,只听啪啪啪三声,结结实实地打在英儿的屁股上,留下三道红印,其中一道又正好打在前一晚被伙计打出的血痕上,一股钻心剧痛油然而生。
“呀啊啊啊啊啊!——”英儿惨叫一声,蹦蹦跳跳。
“不要乱动,过来。”李芒命令道。
英儿眼中带泪地瞪了眼李芒,见对方又举起鞭子,她又浑身一颤,低下头,走到李芒面前。
黑色的笼头套在脑袋上,使得英儿那梨花带雨的苍白面孔显得凄凉而下流,激发着男人心中的暴虐心。
“李芒,我向你道歉……我真的对自己做过的事感到忏悔……求求你,不要再这样了……”英儿低声下气道。
李芒看着英儿,叹了口气,用袖子擦了擦少女哭花了的脸,道:“老实说,你带来的麻烦很过分,但是也很幸运,还没有产生过大的危害就被我和银月阻止了,所以我对你还称不上什么憎恶。但是我还有必须要做的事,我需要力量,而你正好撞上来了,所以我没有理由不利用你。”
英儿听了李芒的话,苦笑一声道:“我……最后会变成什么样?”
李芒摇摇头:“我不知道,我对我这《炼奴诀》也还谈不上了如指掌。但是你大概率会被炼成欲傀吧。”
英儿不知道欲傀是什么,但总之不像是好东西。她凄然一笑,直勾勾地盯着李芒:“李芒,你不得好死。”
李芒淡然一笑:“我知道,但我不后悔。张嘴。”
英儿冷笑一声,张开嘴,李芒将一个金属环卡在英儿口中,将她的嘴撑开,然后用皮带绑到后脑处固定。随后收拾好东西,转身离开。
李芒要去卖药的那药房在城中一处不错的地段,毕竟是正道的地界,不能让英儿拉车,因此只能自己推着车过去。
正当李芒把车推到客栈门口的时候,银月仙子正坐在楼下喝粥。
“你要去卖药吗?”银月仙子看到李芒,问道。
“对,去城中。”李芒的视线从银月仙子的颈部掠过,见没有那套白色的项圈时心里多少有些失望。
随后一扫银月仙子面前的桌子,眼睛瞪大了一些:“你……还没吃完吗?”
银月仙子望着自己面前的三个空碗,四个空掉的蒸屉,半碗小米粥和醋碟里的菜包子,脸红了红,瞪了眼李芒,道:“干嘛?又没花你钱。”
李芒干笑一声,道:“没什么,没什么。”心里却在嘀咕,敢情这娘们儿在自己这儿这么些天都没吃饱啊。
“先不说别的,你待会儿有什么安排吗?”李芒收起心思,道。
“没什么事,在房里歇着。”银月仙子淡淡道。
李芒挠挠头,笑了笑:“那你要不要和我出去走走?金竹县我还挺熟的,领你到处看看。”
银月仙子低头沉吟一下,她不排斥一人,但自己现在修为被封,也没法修炼,因此与其在屋里干躺还不如外出走走,于是点头道:“那你等我一下。”随即飞快地将桌上上下的食物扫光,抽出手帕擦了擦嘴,留下银子,轻飘飘走出客栈。
城西由于是划分给魔道势力的地界,因此在此地与金竹县其他地区的边界上修建了几丈高的土墙,只有一个大门通向金竹县其他地区,唤作小西门。
而进出城西需要在小西门的守卫那里缴纳一定金钱,换取一枚令牌,仅供一次出入使用,没有令牌不论从哪边出入都会被金竹县守卫追捕通缉。
当然,这种阻碍对真正有实力的魔道中人来说是没什么意义的,只要不被发现,偷偷翻越又如何,就是当着守卫的面冲关又如何,一群凡人组建的卫兵又真的拦得了谁?
无非只是震慑那些有贼心没贼胆的宵小之辈。
而那些真正有能力的虽然可以自由出入,但也终究忌惮昴日宫的势力,金竹县现在的格局能让魔道也分一杯羹,能和气生财要什么打打杀杀,真把昴日宫的人惹恼了,把城西的魔道全部清剿,再派一个筑基期的长老坐镇,对他们也没有好处。
至于那些可以哪怕骑在昴日宫脖子上的势力或强者,他们也不会到这种小地方来。
金竹县的金竹生意挺不错,但不是这片地界上唯一的金竹产地。
离开城西,进入正道的地界,这里相比之下就热闹了许多,小贩高声叫卖,孩童在街上嬉戏。
“我们要去的药房叫‘长生香’,再走小半个时辰应该就到了。”李芒推着车道。
若是自已一人前来,或许能快一些,只不过自己推着一车药,同行的银月仙子也不方便快走,因此速度慢了下来。
“只能去那一家吗?”银月仙子看着刚刚路过的一家药房。
“那家的老板和我相识……”李芒的脸痛苦地皱起来,“而且那老太婆跟城里其他药房通过气,不许收购我的药材。就是在她那里卖药还要往死里压价。”
“她怎的这般霸道?”银月仙子皱了皱眉,有些看不过去。
“唉,”李芒苦笑一声,“老太婆与我爹有旧,非亲非故却留在这里照应我,也帮了不少忙,她有些什么不是只要不是特别严重的我也没必要太较真。”
“就算这样她做得也不太合适。”银月仙子道。
“说起来,”李芒笑吟吟地看向银月仙子,“你这是在为我鸣不平吗?”
银月仙子脸微微发红,道:“身为名门正派,看不得这种恃强凌弱的行径不是理所应当?少自以为是了。”
李芒呵呵一笑,没再多说。
可另一边银月仙子迟疑片刻,忍不住道:“要不我帮你说说,至少要按市场价卖出。你辛苦一路,之后寻人还不知道要花多少钱,不能让你吃亏。”
李芒摇摇头,笑道:“别了,你和她不熟,别到时候吵起来。她虽是压了价,但她也是怕我乱花钱,所以中间的差价她是帮我存了起来,这次我一并取出来,这么多年怎么也有个小一千两,你就是天天甩开腮帮子吃也——”李芒正做着一夜暴富的美梦,忽然看见银月仙子有些难看的脸色,赶忙吐了吐舌头,不敢再说下去。
“还不是你这淫贼暗算于我,改我经脉,废我功法,害我不能吸纳天地之气化为己用,不然你以为我喜欢吃那么多吗?!”银月仙子咬牙道。
但是视线却在一旁那炸着糍耙的摊位上多停留了一阵。
“嘿嘿……”李芒讪笑一声,“等我这次拿到了钱,请你吃一顿好的补偿你一下。”
银月仙子的脸红了,是被气的:“你对我做的事死不足惜,一顿饭就想着把我打发了?”
“听仙子这意思,一顿不行,但是多请几顿就能饶过我?”李芒坏笑道。
“你!”银月仙子狠狠剐了李芒一眼,扭过头去,不再理他。
李芒也识趣地没有乘胜追击。
但至少刚才让这平日里如月般清冷淡远的美人做出这般反应还是让他颇为满意,若是放在之前,给他一万个胆子也不会和这个女人像朋友一般调侃。
走了不多时,李芒指指前面街头那一栋黑色的小楼,道:“喏,那就是长生香了。”
黑色的三层小楼算不上豪华,但在周边一片被刷得粉白的矮墙中也是鹤立鸡群,黑得那么鹤立鸡群,也旧得那么鹤立鸡群,少说也有四五十年以上的年龄。
建筑用木材塑骨,以混杂着金竹纤维的青泥为肉,最后刷大漆蒙皮,又勾勒上精致花纹。
但岁月流逝,花纹尽数褪色,清亮的大漆也变得浑浊暗沉,将泥墙中点点金色的光泽掩盖下去。
但与建筑的迟暮不同,长生香门口却是人声鼎沸,来看病抓药的人排成长龙,还有一堆光看热闹不看病的也在这周围挤着,好不混乱。
银月仙子微微皱了皱眉,她对这种人挤人的地方不太感冒:“竟然有这么多人吗?”
李芒也是有些惊讶:“以往虽然排队,但似乎也没见过有这么多人。”不过他随即又笑笑道:“不过没关系,我毕竟和这家的老板认识,我走个后门,不用你排队。”说罢他把车交给银月仙子看着,自己像条鱼一样钻进人堆里。
没走几步,李芒就被一个童子模样的少年拦住了:“这位公子,看病抓药请排队。”李芒顺着童子手指的方向看去,一眼望去至少排着三十多人。
银月仙子在那些人后边看着自己。
李芒只感觉如芒在背:“兄弟,你新来的吧,我跟你们老板认识,让我先进去吧。”
童子笑着摇摇头,道:“公子,每天都有人假冒师父的熟人想要插队的,师父发话了,不论是谁都要排队,否则不给抓药。”
李芒道:“那你进去通报一声,就说是李芒来卖药了,你们师父肯定认识我。”
童子狐疑地看了李芒一眼,道:“那你在这儿等着,我进去问问师父。”随即转身回了店里。
不一会儿,童子从店里出来,见到李芒,微笑地道:“对不起,公子,师父发话了,说她确实认识一个叫李芒的。”
李芒大喜,道:“既然如此,那边快快让我进去。”
“不可,”童子笑道,“师父特意吩咐,不能让公子插队,先来后到,就是天子来了也不能坏了规矩。”
“哎,不是,之前可都没这样过,以前我都是直接进去的,你让开,我必须问问她!”李芒急道,伸手就要把童子推开。
“公子,”那童子抓住李芒的手腕,笑容中隐隐透出些警告的意味,“还是排队吧,要不了多久,长生香悬壶济世,慈悲为怀,但是药也有三分毒,公子莫要冲动啊。”
李芒眼神凝重起来,那手腕上传来的力度可不像是凡人能做到的。那老太婆什么时候收了修道士做徒弟,就凭她?
这童子修为不高,也就是炼气期二阶左右,李芒自然是不惧,但在众目睽睽之下动手伤人,还是伤这门庭若市的药房长生香的人,实在是把自己放在了众人的对立面。
李芒恨恨地看了眼那童子,撂下狠话道:“你等着,待会儿我就让你师父把你这榆木脑袋逐出师门!”随即转身离开。
童子也不恼,笑呵呵的。这种人他见多了。
银月仙子见李芒灰溜溜地回来,心里也是猜到几分,有些幸灾乐祸地道:“有李公子这层关系,想必这队就不用再排了吧。”
李芒瞪了银月仙子一眼,但那张美若天仙的脸让他实在生不起她的气来,只得气鼓鼓地道:“也不知那老太婆吃错了什么药,一点面子也不给!”
“兴许就是你这一口一个老太婆闹的。”银月仙子道。
“我又没当她面说。”李芒靠在车上生着闷气,“她就是这样,老是想着法地作弄我。”
“人岁数大了脾气古怪一点很正常,你待会儿多说点好话,把她哄高兴了,办事也方便一些。”银月仙子劝道。
李芒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显然是不愿再讨论这话题,他李芒不是细皮嫩肉脸皮薄的小少爷,他不怕没面子,但是这个年纪的少年,最在意的是不能在女人面前丢了面子。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李芒留下这样一句话,生着闷气。
银月仙子也笑了笑,心想这位果然还是少年心性,倒也有几分可爱……可爱?!
银月仙子被自己的想法吓到,脸唰地红了一片,一副娇媚模样看呆了旁边不少排队的人。
银月仙子察觉到他们的视线,美目冰寒,瞪了回去,那几人吓得一哆嗦,赶紧转过身去,心中默念非礼勿视。
这狗东西可是夺走我清白,又把我当做炉鼎作践的混账,我怎么能觉得这样的货色可爱?银月仙子心中咬牙切齿,闭目养神。
排队的过程总是枯燥的,但索性没多久,一个童子走出来,大声道:“不好意思,今日的仙牸丹已经售空,大家明日再来吧。”
众人闻听,遗憾者有,焦虑者有,愤懑者有,但不论抱着何种情绪,众人最后还是一哄而散,只余下排队者四五人。
“那仙牸丹是什么?”银月仙子未曾听过这样的丹药。
“那老太婆自己捣鼓的药方吧,谁知道呢。”李芒耸耸肩。
余下四五人便没了那么长的队伍,李芒和银月仙子得以来到长生香门口,苦香的药味让人下意识放松了身心。
银月仙子向里看去,只见两侧都是黑红的药柜,各搭着几个梯子,方便童子拿药。
几个小童儿在店里跑上跑下,将药材取出称好,送到正对大门坐着的抄方童子那里,等抄方童子检查后连同药方一起包好,等着交给病人。
那抄方童子身后是一人多高的柜台,上面坐着一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美妇,想来就是长生香的老板。
她头发柔顺丝滑,在身后随意束着,身上披着一件黑绸对襟长衣,配上那有些苍白的皮肤便让人心生爱怜。
美妇低着头,神情略有些倦意,冰肌血唇,透出几分病态的美,可那吊起的眼角却是又增添了一份妖媚。
而她那洁白细嫩的手指正捏着一根细线,那线挂在一个一尺高的方形细框上,另一端向下正连在堂中病人的身上。
“别被她的外貌骗了,她岁数兴许比我爹都大,我小时候见过她满脸褶子的模样,也不知她用了什么方法返老还童。”李芒见银月仙子略有些惊讶的表情,悄悄道。
“悬丝诊脉……”银月仙子喃喃道。
一个偏远县城竟有人具备这样高深的医术,再加上李芒口中所谓返老还童的能力,此人定是个修道士,只不过现在的银月仙子还看不出她的深浅,但能做到返老还童这般逆天而行的举动,其修为至少不低于金丹期。
想到这里,她看了眼李芒,心想能结识这般强者,这家伙的背景想必并不一般,若放在旁人身上至少也是和二流以上的势力有所关系,只是不知他为何只是一个没有任何根基的农村少年。
银月仙子怎么想李芒并不关心,他抬头看着那坐在高台上的美妇,冲她挤眉弄眼,那美妇想必不可能看不到,但却熟视无睹,任凭李芒如何作妖。
李芒见暗示不成,瞪了那美妇一眼,悻悻地对银月仙子悄声道:“她在那儿装呢,她老这样。”
“……冰心草三钱,蛇心果二钱,甘草三钱,煎汤送服,一日两次,连服一周,饮食忌生冷辛辣,不要动怒,交完钱去拿药,若想代煎和童儿说。”美妇轻开莲口,一连串药名接连蹦出,下面那抄方童子一字不落地抄下,交给拿药的童子。
片刻后,药被包成一个个小包裹,对应每天的用量,刚刚那看诊的病人被童子解开手腕上的细线,朝美妇鞠了一躬,跟着童子去后边掌柜处交钱,回来拿药时又朝美妇鞠了一躬,这才面带喜色地走出药房。
又排过几个人,终于轮到了李芒,银月仙子和推车留在门外,李芒只身走进长生香。
只见那美妇抬起眼帘,懒洋洋道:“李家小子,这么长时间不来,妾身还以为你把姨姨忘了呢。”
美妇此时的声音几分妩媚几分幽怨,勾魂摄魄,听得李芒骨头发酥,但李芒毕竟也是和这美妇打了多年交道,皮笑肉不笑地道:“怎么会呢,我可是一直挂念萍姨的。说起来你这柜台怎么回事?”
“就说你不关心姨姨吧,”萍姨幽幽道,“半年前就备下了,今年干旱,人心浮躁,连治病的大夫都敢打。妾身怕疼,只好坐得高一点咯。但所谓高处不胜寒,这天气炎热,姨姨的心却是凉凉的啊……”
“先不说这个,”李芒及时打断了萍姨怨妇般的碎碎念,“我是来卖药的,车就在门外。”
“唉,所以说你这小子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一点也不想你那个死鬼老爹会来事。”萍姨白了李芒一眼,道:“八角,你把车推到后院,清点一下。”
一个童子抱拳喏了一声,走出门去,见到车边站着一个布衣仙子,恍惚了片刻,回过神后赶紧低下头,将车推走。
“萍姨,这次的钱……”李芒问道。
“老规矩,钱五五分,姨姨帮你存着一些,等你以后娶媳妇儿的时候用。”萍姨微笑。
“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在你这儿存了多少钱了,我准备全都取出来。”李芒咽了口唾沫,道。
萍姨的笑容凝固了片刻,缓缓道:“你要这么些钱干什么?真要娶老婆了?门外那个姑娘?”说着,她看向门外站着的银月仙子。
银月仙子的脸腾地红了。
“李家小子,不是萍姨不给你钱,但是你还太小了,情情爱爱的你懂什么呀,结婚可是两个人一辈子的事,莫要一时冲动耽误了人家姑娘。不是姨姨不想给你钱哈,而是姨姨建议你们再相处个一年半载,想好了之后再跟姨姨说,姨姨肯定支持你的哈。”萍姨笑眯眯地对李芒道。
“不是!你想什么呢?”李芒也有些尴尬,“不是结婚,银月是我的朋友,我们要去找人,需要路费。”
银月仙子听了李芒的话,嘴唇微微抿了抿。
朋友,确实,李芒和她的确也只能称之为朋友。
但是这两个字从李芒的嘴里说出来,银月仙子却总觉得心中有些失落。
“找人?”萍姨狐狸一般的眼睛眯了眯。
李芒叹了口气,将青岚的事大致描述了一下,但是省略了有关《炼奴诀》的事。
临行时玉灵儿曾反复告诫李芒,不得轻易暴露有关《炼奴诀》的事,该功法因其令凡人亦可修道的能力而令无数势力眼红争夺,而李芒显然还不具备将其正大光明地占有的资格,而玉灵儿自己更是在临近金竹县后就潜藏在李芒体内,收敛气息。
因此哪怕是面对相识多年的萍姨,李芒也没有说出来。
更何况,真要论起来,青岚和村子那一日遭受的苦难还是《炼奴诀》的吸引,换言之,就是持有《炼奴诀》的李芒的错,所以李芒也是下意识地将回避了有关《炼奴诀》的事。
听完李芒的讲述,萍姨紧皱眉头,眼神闪烁。
许久之后,长长叹了口气,正色道:“李芒侄儿,不是我见死不救。只是像青岚姑娘这样有特殊体质的女子落在那些邪修手中,几乎是有去无回的……甚至她如今是否还在人世都不好说……”
“不论怎样,我也要找到她。”李芒抬起头,直视着萍姨,“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就算找到她,你又如何把她带回来?那些人背后的势力或许是能左右这方王朝兴衰的庞大势力,就是没有那般势力,以你所说,那人筑基期的实力也足以统治一个小国,你如何能从这种人手中救人?”萍姨皱紧眉头。
“我有我的办法,而且我还有帮手。”李芒沉声道。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萍姨的声音愈发尖锐,“你怎么就是不明白呢,你救不了她,谁也不行,你死了这条心吧!你会把自己的命搭进去的!”
李芒神情平静而坚定:“事在人为。不救回青岚,我寝食难安,而只要能救她,我不在乎自己会怎样。”
“放肆!幼稚!”萍姨一声怒喝,拍案而起,吓得座下抄方童子瑟瑟发抖,萍姨发怒时有多可怕她再清楚不过了。
“总之我绝不会因为这种理由就给你钱的,你死了这条心吧!”萍姨站起身来,显露出她胸前那对比脑袋还大的肥满乳球,若非有衣服兜着,自然下垂时或许能遮住肚脐。
而此时,那被里面一件袒胸短襦露出上半部分的雪嫩乳球随着胸脯的快速起伏颤颤巍巍,那一张妩媚病弱的苍白脸庞也是涨得通红,她面色冰寒,抬起纤纤玉指正对着李芒要说些什么,却突然脸色一变,掏出手帕,捂住嘴剧烈地咳嗽起来。
李芒见状,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但此时此刻他却不愿意服软。
正当他要说些什么时,却感到衣服被扯了一下,原来银月仙子不知何时来到李芒身后,朝他轻轻摇了摇头。
虽说在李芒口中这所谓的萍姨和他并不对付,但在李芒双亲已经去世的现在,这萍姨也确实是以一个长辈的身份关照着李芒,因此银月仙子也不希望两人就此闹翻。
钱的事好解决,但是两人的情感出了问题便不是那么好解决的了。
李芒不甘地看向银月仙子,两人四目相对,银月仙子默然做出口型:来日再议。
李芒眼神闪烁着,缓缓点了点头。
而这时,先前推车的那个八角童子如今拿着一个纸条从里屋出来,将纸条递给了萍姨,是李芒带来的药的清单。
萍姨接过纸条,瞪了李芒一眼,这才看向纸条。
“真不少啊,若是平常能卖五六两银子吧,但是这次我只给你三两,你给我回去死了这条心。青岚姑娘的事是个悲剧,但你最好当她已经死了。”萍姨坐了回去,扶着额头,闭着眼,道:“桂皮,把钱给他,送客。”
“是,师父。”又一童子道,是刚刚在门外拦住李芒的那童子。他去后边领了三两银子,回来交到李芒手中,微笑道:“李公子,请吧。”
李芒收下钱,瞪了萍姨一眼,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去。
萍姨目送李芒和银月仙子出了长生香,神情一下子憔悴起来,脸色更加苍白,道:“八角,扶我回去歇息。丁香,下午这长生香交给你坐镇,不要怠慢了病人。其余人等也不要偷懒。”
萍姨座下那抄方童子便叫丁香,她赶忙起身行礼,喏了一声。萍姨这才在八角的搀扶下下了高台,去往后院歇息去了。
另一边,李芒在街上气冲冲地走着,银月仙子缓步跟在后面,气氛很尴尬。
银月仙子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但也也不知怎么开口,更不知如何宽慰人。
过往自己把自己那徒儿骂哭后也都是自己的师父出言安慰,自己跟在师父身旁这么多年竟没学来一句两句。
而李芒生着闷气,与其说是因为没能从萍姨那里要到钱,倒不如说是因为自己曾在银月仙子面前洒下豪言壮语,拿了钱请她吃一顿大餐。
这下可好,让一个外人看到自己和萍姨吵架,钱还没拿到,连车都被扣下了,请客吃饭就更别提了。
李芒只觉得颜面尽失。
没有钱李芒不怕,他年轻力壮,有点功夫,还会点医术,不愁没有来钱的道,大不了一边打工一边攒钱寻人。
可也不行,萍姨那话不中听可也在理。
青岚落入那伙贼人手中定是受尽凌辱,甚至不知道会被卖到何处,自己越是拖延,寻找青岚的可能性便越是微小。
为了救回青岚,实力,情报,金钱三者缺一不可,李芒虽然都没有,但前两样也都需要从长计议,可钱作为其中最好获得的一环,决不能被它拖累!
但萍姨却是那般坚定态度,要想说服她把钱交给自己属实是天方夜谭……
正当李芒皱眉沉思时,忽听得一个熟悉的笑声:“李兄,真是缘分啊,竟能在这里遇见你。”
李芒抬起头,见到那搂着一妙龄女子的白衣身影,惊讶道:“白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