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像是从幽深粘稠的泥沼中被缓缓抽离，林乐天在一片柔软和煦的暖意中睁开了双眼。
视野先是模糊的，如同隔着一层被水汽氤氲的毛玻璃，然后渐渐清晰。
天花板是淡雅的米白色，悬挂着一盏造型可爱的蕾丝花边吊灯。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甜的、像是某种花香与少女体香混合在一起的芬芳，柔和地包裹着他，让他紧绷的神经不自觉地松弛下来。
*这里是……？*
他尝试着动了动手指，身体沉重得像是灌了铅，但并没有预想中的疼痛，反而有一种奇特的空虚感，仿佛体内某个一直满溢的容器被彻底清空，随即又被另一种截然不同、却无比温柔纯净的能量缓缓注满。
记忆的碎片如同退潮后的海滩，散落着混乱不堪的画面——体育仓库里令人窒息的黑暗，莉莉丝那双包裹在奢华黑丝下、却带着冰冷决绝的脚踝，以及随后……随后那冲破理智堤坝的，疯狂而粗暴的欲望洪流。
*我对莉莉丝……做了什么？*
一个激灵，林乐天猛地坐起身，剧烈的动作让他一阵头晕目眩。也正是这个动作，惊醒了趴在他床边，蜷缩在椅子上浅眠的少女。
“乐天？！”
一声带着惊喜与颤抖的呼唤，如同穿透迷雾的晨光，瞬间驱散了林乐天脑中的所有混沌。
他循声望去，映入眼帘的，是苏雨晴那张梨花带雨、写满了担忧与狂喜的绝美脸庞。
她眼眶红肿，显然是哭了很久，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
身上穿着的还是校庆晚会那件白色的小礼服，裙摆上沾了些许灰尘，显得有些狼狈，却无损她的美丽，反而添上了一抹令人心碎的脆弱。
“雨晴……”林乐天刚开口，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下一秒，苏雨晴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的情绪，带着哭腔扑了过来，一头扎进他的怀里，紧紧地抱住他，仿佛要将自己的整个身体都揉进他的血肉之中。
“呜哇……太好了……太好了乐天……你终于醒了……”少女温热的泪水浸湿了他胸口的衣物，滚烫的温度一直传到他的心里，“我好怕……我真的好怕……我还以为……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感受着怀中恋人柔软的身体和剧烈的颤抖，林乐天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又酸又疼。
他抬起沉重的手臂，轻轻拍着苏雨晴的后背，用尽全身力气，柔声安抚道：“我没事了，雨晴……别哭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昨晚暴走时的记忆依旧模糊不清，但他清楚地记得，在自己被黑暗吞噬的最后一刻，是苏雨晴和艾丽娅的声音，将他从崩溃的边缘拉了回来。
“笨蛋！你这个大笨蛋！”苏雨晴在他怀里捶了他两下，力道却轻得像猫爪在挠痒痒，“你知不知道你昨晚有多吓人！就像、就像一头要吃人的野兽……我……我们都快吓死了！”
“对不起……”林乐天只能一遍又一遍地道歉，他无法想象，自己失控的样子，给眼前的女孩造成了多大的恐惧和伤害。
他抱着她，下巴轻轻抵着她柔顺的发顶，鼻尖萦绕着独属于她的清香。
这种失而复得的真实感，让他狂乱的心跳逐渐平复下来。
他环顾四周，这才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完全陌生的房间。
粉色的墙纸，纯白的家具，书桌上摆放着精致的化妆品和一些看不懂的外文书籍，床头柜上还有一个可爱的天使玩偶。
一切的一切都昭示着，这是艾丽娅的房间。
正在这时，房间的门被轻轻推开。
身穿一套居家白色棉质睡裙的艾丽娅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金色的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肩头，少了几分平日里的神圣与威严，多了几分邻家女孩的柔美与温婉。
当她看到已经坐起身的林乐天和赖在他怀里的苏雨晴时，碧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明显的欣喜，但随即，一抹不易察觉的羞涩红晕悄悄爬上了她白皙的脸颊，让她下意识地避开了林乐天的目光。
“你醒了，林同学。”艾丽娅的声音依旧清澈动听，只是比平时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柔和，“感觉怎么样？身体还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艾丽娅同学……”林乐天看着她，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暖流。
昨晚的记忆中，似乎也有着她柔软身体的触感和圣洁的能量……那感觉是如此的清晰，让他不敢深入去想。
苏雨晴也从他怀里抬起头，擦了擦眼泪，脸颊绯红地小声说：“艾丽娅，谢谢你……要不是你……”
“我们是同伴，不是吗？”艾丽娅将托盘放在床头柜上，上面是一杯温水和一些散发着圣洁气息的药丸。
她走到床边，伸出纤细白皙的手指，轻轻点在林乐天的额头上。
一圈柔和的金色光晕从她指尖散开，缓缓流入林乐天的体内。
光芒过处，他感觉自己身体里那股空虚感被彻底填满，四肢百骸都暖洋洋的，说不出的舒服。
艾丽娅闭上眼睛感受了片刻，然后松了口气，微笑着说：“嗯，已经没有大碍了。你体内暴走的恶魔能量已经被完全净化，剩下的天使能量和你的身体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重新达到了平衡。恭喜你，林同学，你现在可以说是一个……嗯，半人半天使的存在了。”
她说话的语气带着几分学术探讨的严谨，又带着一丝少女的俏皮。
但林乐天和苏雨晴都敏锐地察觉到，在说到“融合”和“平衡”这两个词时，艾丽娅的耳根悄悄地红了。
*平衡……是通过那种方式达成的吗？*
林乐天的心跳漏了一拍，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一些旖旎而破碎的画面，两个少女截然不同却同样美好的身体，与自己最深切的纠缠……他赶紧甩了甩头，不敢再想下去。
“乐天，你别担心家里的事。”苏雨晴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连忙转移话题，替他掖了掖被角，“我已经给叔叔阿姨还有我爸妈都打过电话了，就说我们校庆演出结束得太晚，就在朋友家住一晚。今天和明天是周末，我们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辛苦你了，雨晴。”林乐天感激地看着她。这个总是有些小任性、爱吃醋的青梅竹马，在关键时刻却总是最可靠的那个。
三人之间的气氛因为昨晚那场禁忌而神圣的“交欢仪式”而变得微妙起来。
一种超越了友情和爱情的，更加深刻、更加复杂的羁绊，如同无形的丝线，将他们紧紧地联系在了一起。
彼此对视时，总会带着一丝无法言说的羞涩与默契。
***
简单的休息和早餐过后，时间来到了第二天上午。
明媚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房间，给这个温馨的少女闺房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经过一晚的休息，林乐天已经恢复了行动能力。
他和苏雨晴、艾丽娅三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气氛略显凝重。
他们接下来要面对的，是昨晚事件的另一个关键人物——莉莉丝。
“虽然很不情愿，但我们必须搞清楚她到底想做什么，以及她背后……地狱的势力究竟对你了解多少。”艾丽娅端着一杯红茶，神情严肃地说道。
林乐天点了点头，一想到莉莉丝，他心里就五味杂陈。那个总是用魅惑的姿态挑逗他，以玩弄人心为乐的魅魔，最后却……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沉声说：“走吧，是该和她好好谈谈了。”
艾丽娅在这个安全的据点里，专门开辟了一个用于“关押”的房间。
房间的门上和四周的墙壁上，都刻画着闪烁着银色光辉的天使符文，形成了一个强大的封印结界，足以压制住一个失去了大部分力量的魅魔。
当艾丽娅推开门时，一股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房间里很昏暗，窗户被厚厚的窗帘遮蔽。
莉莉丝被绑在一张坚固的椅子上，手腕和脚踝上都缠绕着由圣光构成的锁链。
她身上那件在校庆晚会上无比华丽的黑色晚礼服此刻已经变得破破烂烂，凌乱地挂在身上，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上面还残留着一些青紫的痕迹，那是昨晚林乐天失控时留下的罪证。
她低着头，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凌乱地垂下，遮住了她的脸。听到开门声，她的身体明显地颤抖了一下，却不敢抬头。
那个曾经在星辰学院里呼风唤雨，将所有男生玩弄于股掌之间的魅魔夜魅，此刻就像一只折断了翅膀的蝴蝶，狼狈、脆弱，充满了恐惧。
林乐天、苏雨晴和艾丽娅走了进去，在莉莉丝面前站定。
感觉到三人的气息，尤其是林乐天的气息，莉莉丝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她缓缓地抬起头，那张总是挂着自信而妖媚笑容的脸庞，此刻却苍白如纸，血色的双瞳中充满了惊恐和畏惧，甚至还有一丝……屈辱的泪光。
当她的目光与林乐天接触到的瞬间，她就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猛地缩了一下，飞快地移开了视线，嘴唇不受控制地哆嗦着。
完全没有了以往的那种游刃有余。
看到她这副样子，林乐天的心头一刺。
无论她之前做过什么，昨晚自己对她的粗暴占有，都已经越过了底线。
那不是一场交合，而是一场纯粹的、单方面的掠夺和施暴。
“莉莉丝。”最终，还是艾丽娅打破了沉默，她的声音冷静而威严，“或者说，夜魅。我们现在需要谈谈。”
莉莉丝的喉咙里发出一声细微的呜咽，她用力地咬着下唇，似乎在用疼痛来抵抗内心的恐惧。
“你……你想知道什么？”她的声音沙哑而颤抖，再也没有了那种能勾魂夺魄的魔力。
“你的目的。”艾丽娅开门见山，“你接近林同学，到底是为了什么？”
莉莉丝的目光下意识地又瞥了一眼林乐天，然后飞快地垂下，低声说道：“我……我最初只是在人类世界闲逛时，无意中……观察到了他身上异常的能量波动。那种能量……很奇特，既不属于天界，也不属于地狱，却又同时蕴含着两种力量的根源。我……我只是出于好奇……”
“好奇？”苏雨晴忍不住冷哼一声，上前一步，带着几分敌意质问道，“只是好奇，你就会用那种下三滥的手段，甚至不惜在校庆晚会上对他用强，想要吸干他的能量吗？你这个不知羞耻的……魔女！”
面对苏雨晴的指责，莉莉丝的身体缩得更紧了，她没有反驳，只是用近乎哀求的目光看着林乐天，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林乐天的心乱如麻，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地狱那边……知道这件事吗？”艾丽娅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莉莉丝摇了摇头，声音带着哭腔：“原本……原本不知道的。这是我自己的行动，我只是想……想把这份‘宝藏’据为己有。可是……可是经过昨晚的意外……”她说到这里，身体又是一阵剧烈的颤抖，仿佛回忆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他……他体内的恶魔能量彻底暴走，那股气息……实在太庞大了，就像……就像一位苏醒的魔王。这么强烈的能量爆发，地狱那边……一定已经感知到了。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会有更多的……我的同类，为了他身上的力量而来。”
此言一出，林乐天、苏雨晴和艾丽娅三人的脸色都沉了下来。
一个莉莉丝就已经让他们焦头烂额，差点酿成大祸。如果地狱的魅魔势力真的因此大举入侵，后果将不堪设想。
房间里的气氛一时间凝重到了极点。
“我知道的……都已经说了……”莉莉丝的声音细若蚊吟，“求求你们……放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我再也不敢接近他了……”
看着昔日高傲的魅魔此刻卑微如尘土的样子，林乐天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艾丽娅沉思了片刻，对林乐天和苏雨晴说：“你们先出去一下，我需要向上面汇报情况，商量一下对策。”
林乐天和苏雨晴对视一眼，点了点头，转身走出了房间。
房门关上，将莉莉丝恐惧的啜泣声隔绝在内。
走廊里，苏雨晴担忧地拉住林乐天的手，轻声问道：“乐天，你……你没事吧？那个女人说的话……”
“我没事。”林乐天勉强笑了笑，反手握住她微凉的小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管未来会发生什么，我都会保护你的。”
*为了你，也为了……艾丽娅。* 他在心里默默地补充了一句。
大约半个小时后，艾丽娅从房间里走了出来，脸色看起来有些疲惫，但眼神却很坚定。
“情况比我们想的要复杂，但也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她看着两人，说道，“我已经和天界高层沟通过了。关于莉莉丝……我们决定先放了她。”
“什么？！”苏雨晴立刻表示反对，“放了她？她可是……”
“雨晴，听我说完。”艾丽娅打断了她，“首先，像莉莉丝这样引人注目的美少女，在学校里突然失踪，会引起很大的骚动，甚至可能引来人类社会的官方调查，这对我们隐藏身份很不利。其次，直接处决或者长期囚禁一个魅魔，等同于向地狱宣战，天界目前……并不想引发全面的战争。”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所以，我会暂时解开她的束缚，但她体内关于魅魔力量的封印会继续维持，直到我们能确定她不再构成威胁为止。这既是对她的惩罚，也是一种监视。我会让她明白，她的生死，只在我们的一念之间。”
林乐天和苏雨晴沉默了。他们知道，艾丽娅的决定是从大局出发，最理智、也是目前最可行的方案。
当艾丽娅将这个决定告诉莉莉丝时，那个绝望的魅魔眼中迸发出了难以置信的生机。
她连连点头，像小鸡啄米一样，欣然答应了所有的条件。
对她而言，只要能离开这个让她充满恐惧的地方，远离那个让她身心都留下巨大阴影的男人，任何代价都可以接受。
当天下午，莉莉丝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艾丽娅的据点。
看着她仓皇离去的背影，林乐天和苏雨晴的心情都有些复杂。一场由欲望和阴谋掀起的风暴，似乎暂时告一段落了。
然而，他们都清楚地知道，这绝不是结束。
地狱投来的视线，天界传达的旨意，以及他们三人之间因那场禁忌仪式而彻底改变的关系……这一切都像是一颗颗埋下的种子，在名为“未来”的土壤里，等待着破土而出的那一天。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将三人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林乐天看着身边一左一右的两位少女——一位是与他青梅竹马、性命相连的圣女恋人，一位是为他献出纯洁、背负责任的神圣天使。
他忍不住想，接下来的日子，可能真的……不会再有平静可言了。